挪威的森林裡,狼回來了。算算有十二隻,是國寶,不許獵殺。
農人不喜歡狼。狼咬了他們的豬,吃了他們的雞和鵝。國家每年賠償他們家畜的損失,但是狼,不准碰。
森林裡有狼?城裡人眼睛一亮---我們的森林裡真的又有了狼?
整個民族記憶中和狼有關的聯想---神話、歌謠、故事、童話、傳說裡的狼,突然全部醒了過來。人,與他原始來處的依稀記憶,突然醒了過來。
我們的森林裡又有了狼。挪威人奔走相告。
~摘錄自龍應台【百年思索】
我在想,有什麼是屬於我們這一代成長記憶裡共有的神話或傳說?那種一聽就足以撩撥起心裡潛藏的溫潤或孩提時曾有過的夢想。
也許,我們太早就接受了文明與現實的洗禮;虎姑婆的故事,只在逢年過節有幸分得一隻雞爪津津有味地啃咬時,才在腦海裡浮現,瞬而消逝!狐狸、野狼、白蛇、森林中的精靈,似乎不是我們幼時共同的神話動物,如果有,或許也只是移植自國外或大陸的童話;印象中,只有廖添丁成為普遍的傳說,而那是對抗統治的發酵情緒。
然而原住民的傳說俯拾皆是。是否因沒有文字的口耳相傳,讓事件的發生保有神秘感,也讓人多了一種想像?
文字促進了文明的產生,讓懵昧消失,也使得神秘與敬畏不再!《淮南子》〈本經訓〉中提到:「昔者倉頡作書,天雨粟,鬼夜哭」,上天為慶賀人類有了文字而降下穀物,鬼則因再難以作祟而在夜裡號哭,文字承載了人類的種種經驗,也因此讓傳說固定了版本,讓所有的想像匯入同一譜系;進而造就了另一種科技信仰,從此瓦解了對自然的敬畏與神話,長養了人類的自大與無止盡的征服。
1697年郁永河來台採辦硫磺,沿途所見動物群相;野猿跳躑上下,向人作聲;山中野牛甚多,每出千百為群;遇麋、鹿、逐隊而行;見山豬大如牛,巨牙出唇外;巨蛇口啣生鹿;各類熊種類繁多;山林莽莽蒼蒼,蓄養群生……。
實在難以想像他筆下的那個蠻荒時代是我們身處的台灣!
1969年,最後一隻野生的梅花鹿消失在牠長久賴以生存的這片土地。
是否有一天,我們的森林裡發現了殘存的梅花鹿群,台灣人可會為此興奮地奔走相告?
也許,有人會說梅花鹿不曾出現在各種流傳中。
那麼,請告訴我,什麼是我們這一代共有的神話與傳說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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